等皇上扭过头来的时候，裴承庆已经停下了动作，他瞧见了狄仁杰脸上不解的神色，狐疑的顺着狄仁杰的目光看去，正好落在了裴承庆的身上，裴承庆低着头，双手背在身后，默不作声。等裴承庆抬起头的时候，身子稍稍向后一靠，神色竟显得有些惊讶，好似压根不知道皇上在看着他似的。

皇上眯了眯眼睛，盯着裴承庆摇了摇头，露出个略有深意的笑容来。

“几位爱卿一夜没睡，都回去休息吧。”

“臣等遵旨。”还没等狄仁杰说话，裴承庆就抢下了话头，狄仁杰便也不在好说什么。

皇上随意挥挥手，又返回到龙椅之上，显得有些疲惫，用手支着脑袋便也不再说话，微微的闭上了双目。裴承庆等人行过了礼之后，便也缓缓退出了宣政殿外。

“裴大人？”

狄仁杰问着一句，下半句话还没出口，裴承庆便已经知道了他要问什么，却也不做声，轻声咳了一身，打断了狄仁杰的话，等那鹰扬卫刘将军道别走远了之后，才转过身来，对着狄仁杰和李元芳说道。

“圣上是摆明了不想让我去查水牢里的尸体，你难道听不出来？”

“但是刺客引金吾卫和鹰扬卫去那隐秘水牢，其中必然有寓意。”狄仁杰的口气似乎有些不依不饶。

但裴承庆的面色便更加不好看了，瞧着狄仁杰有些不耐烦的样子。

“这水牢圣上都提及先帝了，自然是不想让你查水牢里的人到底是谁。”裴承庆将话已经说得如此的明白，狄仁杰这才有些恍然大悟过来。

显然圣上对着案子知道一些狄仁杰他们无法得知的隐情，而且圣上也不准备将这些隐情告诉狄仁杰等人，眼下若是真想往下查这案子，唯一能够入手的就是程勇这人了。

“裴大人，程勇既不是金吾卫内部的，也不是兵部调过去的，您可还知道有什么渠道能让这程勇一下就成了金吾卫将军？”

裴承庆听着狄仁杰的话看了看李元芳，转而问起了李元芳。

“会不会是和你一样，圣上亲封？”

“金吾卫内，没有记录。”李元芳摇摇头。

裴承庆听着李元芳的话，却看着他轻蔑一笑。

“万一是暗中亲封呢？”

狄仁杰与李元芳互相看看，这暗中亲封，他二人却从未听过，既然是皇上亲口封的，为何又要偷偷摸摸暗中进行，甚至在金吾卫连个底都没有留下。

正是二人琢磨的时候，一阵子吵闹声便响了起来，三人举头看去，鹰扬卫正急急匆匆的赶去，方才刚刚离开的刘将军，此刻提刀狂奔，面色如土灰一般。裴承庆抓住一个路过的鹰扬卫，张口问道。

“出什么事了？”

鹰扬卫面色铁青，两条腿只发着抖。

“那个刺客...又来了，杀了礼部尚书王大人，听说拦着他的兄弟们，都被他一剑毙命。”

裴承庆、狄仁杰与李元芳三人互相看看，面色惊骇。

“走！”李元芳喊了一声，

三人朝着隶部狂奔而去，宣政殿离隶部不远，这刺客二度进宫刺杀朝廷要员，这一回是十二卫全部都出动了。一路上三人看着千牛卫等其余几卫朝着宣政殿和后宫赶去，以免刺客对皇上动手。鹰扬卫和剩下的金吾卫都前去隶部捉拿刺客。

隶部门前，尸横遍地，狄仁杰皱着眉，随着裴承庆朝里走去，李元芳跟在后面，从门口到殿中的公案前，地上躺着的鹰扬卫尸体足足有一二十具，公案桌后的隶部尚书王络成还坐在椅子上，面前的公案被被整整齐齐的劈成了两半。

狄仁杰走上前去，低下头来，一条细微的血丝从额头笔直的朝下延伸，狄仁杰伸出手照着血丝的痕迹朝下，在触碰到王络成官服的时候，他才惊异的发现，这王络成的衣服，随着那条血丝，也被劈成了两半。

“剑气。”

站在狄仁杰身旁的李元芳叹了口气，连连发出啧啧的感叹声来。

“剑气是什么？”狄仁杰扭过头去，问了问李元芳。

“有些武艺极高的人，兵刃出手的时候，带动周围的气息流动，化作比刀刃还要锐利的武器，叫做剑气。”

“剑气除了本人要有极高的剑法造诣之外，武器也很重要，一般的武器，不但挥不出剑气，说不大还要伤及剑本身。”

李元芳话说到一半，走上前去，仔细的看着王络成的那细微的伤口，皱着眉毛，扭过头去。

“昨夜交手的时候，我以为刺客手中的不过是个上等兵器，如今看来，恐怕是绝世罕有的神兵利器。”

狄仁杰回头看看，裴承庆早已经不在了，想必是随着鹰扬卫一起去追捕刺客。狄仁杰到没有过多的在意尸体，反而走进了隶部的案库之中，李元芳还在啧啧赞叹这功夫，一抬头狄仁杰便已经走出了一段路，他快步跟上，也不知道狄仁杰到底在想些什么。

此刻先杀金吾卫将军程勇，刚刚逃脱，竟然又冒着必死的风险来杀隶部尚书，隶部尚书和程勇、和刺客之间，必然有着什么联系，狄仁杰心里想着，或许他甚至可以通过王络成的死，能够猜测到那水牢里到底是什么人。

想到这儿，狄仁杰又加快了步子，当他伸出手去，准备打开隶部的案库的大门的时候，一声机簧的轻响，让他意识到大事不好，但他的手已经打开了大门，看到了案库里被引燃的熊熊大火。

火势从一个点爆发开来，一股子热浪冲着狄仁杰迎面扑来，李元芳反应迅速，从侧边扑出去一把将狄仁杰从案库门口铺开，就在狄仁杰被李元芳扑到一边的一瞬间，爆炸声震天而起，强大的热浪将案库的两扇大门打飞出去。

案库的大门像是一张巨龙张开了血盆大口，喷出了熊熊的烈焰，火光一下子喷涌而出，狄仁杰看着火光乍起，一下子从地上爬了起来。

“快灭火！”

狄仁杰身子还刚爬起来一半，便冲着李元芳喊道。

李元芳四下望望，随手从院子里抄起个水桶，朝着火势凶猛的案库之中泼去。火势凶猛，这么区区一桶水泼进去只是扑灭了些许的小火苗。但火势很快便又凶猛起来，李元芳在看看周围，也没个别的能够扑灭火焰的东西，着急的抓起地上的土就往火苗上盖。

原本追逐刺客的鹰扬卫们只听着一声巨响之后，扭过头去再看去，那隶部之上腾起一阵火光黑烟，再一想到狄仁杰与李元芳还在隶部之中，这一班鹰扬卫担忧二人安危，又不得已反过身又朝着隶部跑了回去。

“二位大人没事吧！”

第一个冲击了隶部大门的鹰扬卫高呼了一句，黑烟弥漫他已经是看不清狄仁杰和李元芳的所在。

“没事！快灭火！”

鹰扬卫听到狄仁杰的这么一句话，才稍稍放心下来，招呼着后面赶到的人灭火。人一多起来，这火势也就消的快了不少，好在一队人马的忙活之下，火势被锁在了案库之内，没有扩散开来。

若是大火烧了整个隶部，那这火便扣不住了，说不好便会蔓延成了火烧大明宫，若是那样，狄仁杰和李元芳的罪责便太大了。

火终于被扑灭的时候，李元芳已经累的坐在了一边的地上，似乎疲惫已经让他忘记了身上还带着伤，他靠着墙瞧着和他一样已经是灰头土脸的狄仁杰。

狄仁杰坐在另一边的石墩子上，他接过鹰扬卫递过来的水，也顾不上那是灭火用的不怎的干净的水，牛饮了几口之后，好像恢复了一点，站起身来朝着已经灭了火的案库里走去。